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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特克醫生

五百年前,甚至是六百年前,反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這個故事中攙雜了許多怪事和奇跡,肯定是不曾發生過的,只是老奶奶們講故事時加進去的。
  當然,故事還得從頭講起,聽故事的人要善於剝去外殼找到真理的內核,而把那些作為點綴和戲言的廢話和瑣事拋棄,如果不覺得棄之可惜的話。
  很久以前,五百年,甚至六百年前,在某個村子裡有個男孩跟他的老母住在一起。男孩名叫巴爾特沃米耶伊,人們都稱他巴爾特克。母親在富人的地裡幹活,兒子給她幫忙,但他很不喜歡這工作。
  “幹這種活兒既不增添財富,也不增添智慧,”他對母親說,“我最好到世界上去闖闖。”
  “什麼?你在哪裡能學到這些活計,兒子?”母親不安地說。
  “你等等。讓我想想。”
  母親忙著去收拾簡單的晚飯,因為天已經黑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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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爾特克站在茅舍的門口,朝鄉村的大路張望。
  這條大路通向京都克拉科夫城,路上行人熙來攘往。
  正當心事重重的巴爾特克朝大路張望的時候,路上出現了一群男孩子,背上都背著包袱。
  “你們到哪裡去?”巴爾特克問。
  “到克拉科夫去!到克拉科夫去!到克拉科夫去上學!”男孩子們叫喊道。
  巴爾特克看著他們,發現每個人都帶了書:有人用皮帶束著,有的用木板夾著,有的乾脆夾在腋下。
  “讀書很忙嗎?”巴爾特克問那些年輕人。
  “如果你想獲得知識,那是很忙。得認真干,況且窮學生的日子也不輕鬆。”
  巴爾特克沉思起來。說實話,他不是個勤勞的人。對於他來說,對工作說長道短,挖苦幾句比認真去幹要容易得多。
  這時,那群年輕人已經遠離茅舍,在飛揚的塵土中往前走了,還唱著學生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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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巴爾特克嘟噥道,“不論是在這兒還是那兒,都得幹活兒。不過那兒,在城市裡,比在這老爺的村子裡更容易得到金錢和名譽。興許我能找到條捷徑?得去碰碰運氣……嗨,媽媽!”他朝屋子裡喊道,“給我把衣服打個包袱,給我點錢。我要到克拉科夫上學去!我要學成個醫生,懂得能吃的藥和能擦的藥,我就能治病,給人恢復健康,我要把您的骨折治好,還要賺許多錢,我們的日子會過得很好。”
  母親愛兒子。立刻就給他準備上路的包袱,心想,“誰知道呢,興許他能碰上好運氣,因為他的心腸好,儘管幹活兒不怎麼樣,愛說風涼話,但他心好,待人誠懇。我們的日子過得太苦……讓他去吧。興許他的命運能改變。”
  母親把兒子的破衣爛衫打成了個包袱,給他一片麵包,一點豬油。眼淚滴滴答答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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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吧,兒子……你要離開我?……”
  巴爾特克,儘管幹活常偷懶,還是真心實意愛自己的母親。
  他摟著老人被勞動壓彎了的腰,把她緊緊貼在自己寬闊的口胸膛,親吻著她皺巴巴的額頭。
  “親愛的媽媽!你留在家裡。我會回來,我們會在一起過富足的日子。”
  然後,他拿起包袱,斜搭在肩上,吹著口哨,踏上了到克拉科夫的路。
  一路上他遇見了跟他一樣貧窮的學生,哼著歌兒,步行。他遇見了富有的學生,坐著大車,哼!還有坐輕便馬車和騎馬的。他們穿得漂漂亮亮,披著天鵝絨的大衣,當風把大衣的擺吹開,可以看到他們腰間還有金銀線織的絛帶,還有短佩劍在叮噹作響。
  “呵,呵!”他們叫喊著,用銀光耀眼的馬刺刺馬,那些馬像在王道上飛馳,蹄下揚起的塵土都落到了貧苦的同學們的身上。 copyright dedecms
  巴爾特克望著那些少爺,心想:
  “他們有馬、有車、有天鵝絨的大衣。他們的母親穿著窸窣作響的華麗的衣裙在宮殿或府邸的地板上行走。而我的媽媽,在勞動中累彎了腰,不管怎麼樣,我得給自己掙一分財產!”
  他這麼想著走到了克拉科夫的城門。天已經黑了,塔樓上的守衛已經吹起了晚間號。這最後的號聲似乎撞到了天上的星星,被碰碎了。這號聲宛如高高拋向太空的一句問話,是恐懼還是驚愕,使它說了半句便嘎然而止?然後是一片寂靜。
  不久便響起了學生們進城的輕快的腳步聲。他們朝親戚的家裡走去,向學生公寓走去。巴爾特克跟著別人,看看在哪個學生公寓裡最容易找到住宿,心裡計算著,多少錢交學費,多少錢維持生活,多少錢交往宿費。他這麼走著,走著,聽到啤酒店半開的門後傳出的琴聲和歌聲。一股好聞的糕點味刺激著他的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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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有一個學生喊,“我們是不是到這家小鋪去喝杯熱啤酒呀?”
  “去吧!”巴爾特克回答,長途跋涉他己是飢腸轆轆了。
  “進去!”別的學生也齊聲喊道,他們推開半掩的門,站到了大學生啤酒店裡。
  那兒有塊長長的粗木板搭在四個木頭支架上,那就是桌子。桌子周圍的長凳上坐了一圈大學生。房間深處,在紅磚爐子敞開的爐膛裡,正在烤一塊滴著油的肉,就在這爐子旁邊,有個人坐在一張矮凳上,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長袍,當時的醫生和學者穿的都是這種長袍。
  學生們把自己的包袱塞到桌子底下,招呼店主人,要吃食和啤酒。店主人立刻就來了,端著盤子和罐子。
  坐在矮凳上的那個人在大聲地打呼嚕,腦袋不住地前後晃動,以至他那披肩的長髮也飄了起來。
  巴爾特克吃著,聽著同伴們吵鬧的談話聲,耳朵都要炸了,他一直好奇地望著那個打瞌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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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家爐子旁睡覺的那個人是誰?”他問店主人。
  “醫學博士,默迪庫斯,”主人回答,“他喝了點啤酒,就在爐子旁邊睡著了,如同吃飽了的丸花蜂睡在玫瑰花叢。”
  “醫學博士,醫生?”巴爾特克的興趣更濃了。
  他思忖,要是能到這位醫生家裡去當差就好了,就能比在克拉科夫的學校裡更快學到醫術,而且少許多困難。
  他注視著那個睡著了的人。他有副圓臉盤,善良而紅潤,睡得很甜,黑色的長袍下露出一雙尖頭皮鞋,如同火蛇的尾巴。
  “醫學博士睡著了”,店主人操心地重複了一遍,可我的啤酒店該關門,十點都過了,要不巡夜的守衛會用長柄斧擂我的門,命令我關店睡覺。
  “您知道怎麼辦嗎,店主?”巴爾特克說,“得有個人把醫生送回家去,因為人喝了啤酒腿上沒勁,而克拉科夫的石板路又不好走。如果誰也不樂意送,我送去。” dedecms.com
  學生們已紛紛背起包袱,朝門口走去,沒有人注意睡著了的醫生。
  “你送去吧,小伙子,你送去!”店主人高興起來,“你幫了我的忙,為醫生做了件好事。”
  “我把他往哪裡送?”
  “離這兒不遠,在街的右拐角上就是醫生的家。你根據雕花的門就能認出來,是幢考究的房子!呵,呵!醫生的日子過得很殷實。”
  “您去把他叫醒,我送他回去。”
  巴爾特克和店主人一起走到熟睡的醫生身旁,輕輕地搖了搖他的肩膀。
  “醒醒,醫生,您醒醒!”
  “幹什麼!啊,啊!”醫生打了個寒顫,“出了什麼事?克拉科夫起火啦?”
  “沒有,沒有,克拉科夫沒起火!只是您該回家了。”
  醫生站起身。晃了一下身子站不穩,巴爾特克伸手去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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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個好心人扶了我一把?”醫生問。
  “是我,巴爾特克。請您靠在我身上,我送您回家。”
  他們走在克拉科夫的街道上。巴爾特克扶著醫生,引他避開路上凸凹不平的地方。
  “謝謝,我好心的小伙子。”
  “不用謝,醫生。最好看著腳下的路,千萬別碰上石頭。注意!跳一步!”
  “謝謝你的關照,我怎樣才能向你表示感激呢?”
  “嗯,如果您真想這麼做,醫生,您就讓我來當差吧。我會忠實地為您服務,忠心耿耿地給您幫忙。因為,世界再也沒有什麼比醫術更使我感興趣的了。”
  “你想到我這兒來當差?那就來吧,我同意。我也是孤零零一個人。你幫我做些醫務工作,時不時到啤酒店去接我,把我扶回家來,跟今天這樣。”
  巴爾特克就這樣跟醫生說定了,把醫生送回了家,自己也在那兒呆下去了。 織夢好,好織夢
  醫生家很富裕,巴爾特克非常喜歡。他也很高興病人往這個家裡送銀幣。
  他細心觀察醫生怎樣行醫,注意聽,他給這樣,那樣的病痛下處方,看他給病人什麼油膏,怎樣擦抹,怎樣包紮。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多少瞭解到了一點醫生看病的方法,他以為自己沒有費多大的勁便掌握了醫術。
  請記住,這裡所講的是五百年前,以至六百年前的醫道。這醫術古怪而又神奇。出奇的是,當時病人都給他治好了。顯然,那時候人的體質好,受得住大量放血,能吞服用烤乾的癩哈蟆磨成的粉末,能經受住草藥燒煙熏,還有其他一些噁心玩意也都受得了。
  巴爾特克幫醫生煎藥,用草藥熏,磨藥粉,放血,當然也引他到啤酒店去,然後再把他接回家。醫生對他說不盡讚揚的話。
  兩年後,有一次醫生被克拉科夫郊外的一家大貴族府第請去看病。巴爾特克牽來了醫生的馬,裝上鞍轡,醫生換了件最漂亮的長袍,拿了一袋藥粉,一玻璃瓶水蛭,一桶蓖麻油,並且說道: 本文來自織夢
  “你聽著,巴爾特克,我到那個貪吃鬼家裡去,他吃多了冷鵝肝,如今只有一口氣了。我得把他身子裡的冷鵝味兒趕出來。你留在家裡,因為你已學到不少行醫的知識,要是有病人來,你就給治治吧。”
  巴爾特克給醫生深深鞠了一躬,問:
  “那治病的銀幣算誰的?我的還是醫生的?”
  “你的,你的,”醫生說,撩起長袍,騎上了馬,走了,蓖麻桶和藥袋子在馬肚兩邊晃動。
  醫生跨上駿馬,一路奔馳無閒暇。
  帶著尊嚴的面孔,和蓖麻油一大桶。
  袋子裡裝的藥真靈,祝你交好運,醫生!
  醫生出門後,巴爾特克把醫生的房子打掃乾淨,穿上一件寬大的長袍,往窗口一站,等病人上門。
  不久,進來一位市參議,他在穿堂風裡坐過。現在耳朵疼得厲害。
  巴爾特克朝參議的耳朵裡望了望,吹了口氣,嘴裡唸唸有詞: 本文來自織夢
  “拉烏火斯,斯克什砍托斯,好好波得漠漢托斯。”
  “說什麼?”參議問。
  “這是拉丁語。”巴爾特克神態莊重地說,他拿了個小小的吹風筒,往參議的耳朵裡吹風,吹得病人兩眼冒金花,然後用草藥敷上耳朵,用頭巾紮緊,說:
  “不要對著天上的新月,用右側身子睡,我給你從醫生的藥房裡抓的藥,要經常敷在耳朵上。”
  “有用嗎?”參議問。
  “有用。”巴爾特克傲慢地說。
  “非常感謝,醫生。我應交多少診費?”
  “就診一個銀幣。藥是從醫生的藥房抓的,也是一個銀幣。”
  參議付給巴爾特克兩個銀幣,說聲感謝,走了。
  後來市長夫人的姑媽來了,說是優傷、氣悶、心顫。
  “小姐,您應該避開那些逆著您的意思行事的人,”巴爾特克說,同時擠了擠眼睛。他知道,市長夫人的姑媽跟全家人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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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姑娘雙手一拍。她喜歡這個建議。
  “就是說,我得離開這座城市。”
  “您應該馬上走,越快越好。您可以到鄉下去。您早晚可到樹林子裡去散步,去聞聞花香,去聽聽鳥兒唱歌。我給您藥粉:安神散。”
  “散?”
  “對穩定情緒,再好不過了。”
  巴爾特克走進醫生的藥房,抓了一小撮藜蘆,一小撮白芥,又加了一大把胡椒面。
  “哼,”他心想,“只要她多打噴嚏,就沒有勁去瞎胡鬧了。”
  他把這些特殊的藥物漂漂亮亮的包了起來。
  “要煎了喝嗎?”市長夫人的姑媽問。
  “只要聞聞就行了,小姐。”
  老小姐謝過巴爾特克,後者對她粲然一笑,她就給了他一個金幣作為酬金。
  又來了一個農村婦女,她是到克拉科夫來趕集的。突然得了寒熱病,渾身發抖。巴爾特克給她開了發汗的藥。農村婦女想給錢,但巴爾特克瞥了她一眼,就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她是又窮、又瘦小、又老,就跟他自己的母親一樣。可是那婦人不肯白領他的情。給了他一隻鵝。怎麼辦呢?巴爾特克收下鵝,烤熟了,午餐時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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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爾特克就這樣治起病來,運用了默迪庫斯醫生的知識,外加自己的幽默,更是錦上添花。找他看病的人真不少,哼哼的、咳嗽的、水腫的、骨折的都有。巴爾特克積了一小箱子銀幣,而且靠工之病人送來的雞、鴨、香腸養得發福了。
  兩個星期之後,醫生治好了自己病人的積食病,回家來了。
  “嗯,你幹得怎麼樣,巴爾特克?”他問,“大概是不錯,瞧你紅光滿面的。”
  巴爾特克端出一小箱子銀幣給他看,向他講述了自己治病的情況。
  “哈,既然是這樣,”默迪庫斯聽完他的話說,“我們得分手了。因為一個地方不能有兩個醫生。”
  “唉,有什麼辦法呢?”巴爾特克同意說,“因為我已經學會了醫道。
  現在我得回到我的家鄉去了。我將在那兒給人治病。治那些鄉下人、城裡人,也許還有府邸裡的人。因為離鄉村不遠有個總督府,還帶六個小塔樓呢。再見吧,醫生,祝您常有病人登門。” 織夢內容管理系統
  “也祝你走運,巴爾特克,再見。”
  巴爾特克離開了克拉科夫。把銀幣打進了包袱,拿了麵包、豬油和香腸就上路。他走出了城門,又回頭望了望。太陽照耀著克拉科夫,給它的塔樓和屋頂鍍上了一層金色。教堂高塔樓上的王冠像一個金色的圓圈閃閃發光。
  這時他聽見了警號聲。他覺得,最後那嘎然而止的斷音直落到他的心上。他的心不由一陣痛楚。
  巴爾特克再次朝城市瞥了一眼,歎了口氣。然後他沿著那條通向故鄉的大路大踏步走了。
  他走了一整天,傍晚時分他走至一片寬闊的水蕩,他想慢慢涉過去,儘管他知道其中有暗藏的泥沼地,黃昏時從這兒走過非常危險。水蕩上方籠罩著濃霧,一輪昏黃的月亮慢慢從蘆葦後面升了起來。
  巴爾特克在一道紅黃色的光線指引下走著。突然他站住了。遠處樹叢後面有個白色的東西,似乎是個戴白頭巾的婦女。同時從那兒傳來了呼喊聲: 本文來自織夢
  “啊,但願有個人能把我背過這沼澤地……”
  巴爾特克聽見,心不由一抖。他想:
  “我得把這婦女背過水蕩。管她是否會酬謝我,反正我得去背她。”
  他走到蹲在柳樹後的婦人跟前,說:
  “喏,老媽媽,我來背你。”
  說著便蹲在她面前,把她背到了背上。
  她是那麼瘦弱,所以很輕,他背起她來的時候,似乎聽見她的骨頭吱吱響。
  “非常感謝你,”老婦人說,“非常感謝你,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
  “巴爾特克。”
  “謝謝你,巴爾特克。想不打濕鞋我過不了這沼澤地。嘿……嘿……我太高興了。我給你唱支歌兒吧。”
  她說完便在巴爾特克背上調整了一下姿式,小聲唱了起來:
  每個人都得記住我,無論是王侯還是伯爵,無論是手藝人,老爺還是商人,無論是天才還是蠢貨……無論是帝王,還是小吏,都逃不過我的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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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麼強大嗎,老媽媽?”巴爾特克笑著問。
  “我很強大!”老婦回答,在巴爾特克的背上又調整了一下姿式,又輕聲唱起了那支歌:
  無論是帝王,還是小吏都逃不過我的法力。
  整個水蕩傳遍了那支歌的回聲,到處是那老婦的聲音,其他的一切聲音都沉寂了:樹葉的簌簌聲、水聲,蘆葦在風中的響動,統統消失了。
  月亮升到了水蕩的上空,已爾特克覺得那月光慘白得像鋼的寒光。他感到很餓,背脊上起了雞皮疙瘩。
  “你別打顫,別害怕,小伙子,”老婦說,“你為我效過勞,我知恩必報。你知道,你背過水蕩的是誰嗎?”
  “不知道……”巴爾特克嘟噥道,他腦子裡突然閃過對老婦人問話的奇怪的回答。
  “暗,我的好小伙子,有什麼好說的,我是死神。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死神。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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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醫生。”
  “啊!我們走到一起來了!很好的搭配。你聽著!我很容易報答你的效勞。當你去看一個重病號時,你就會見到我。如果我站在病人臥榻的腳那頭,你就想法給那病人治。因為不管你怎麼治,他都會康復。如果我站在他的頭那邊,你可千萬別去治,因為不管你怎麼治,我反正要把他帶走。我們就這樣說定,同意嗎?”
  “同意。”巴爾特克說。
  “一旦你違反協議,一定要去醫治那些屬於我的病人,哪怕你把病人從我手中搶了過去,那你自己也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同意嗎?”
  “同意。”巴爾特克說,“為什麼不?”
  突然他的背上又是一陣透心涼,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小伙子,你怎麼搖晃得像棵風中的白楊?”死神問,“你背不動我?啊,沼地已經結束了,再見!” 本文來自織夢
  巴爾特克來不及回頭,她就從他背上跳了下來,骨頭吱吱響,人不見了。
  巴爾特克渾身戰抖。但他不是個膽小的人,所以還是壯著膽子朝前走,心想,“怎麼?我遇到了什麼壞事啦?哪兒的話!世上還沒有一個醫生能跟死神訂協議呢。瞧著怎麼給我撒銀幣吧!現在我和我的老媽媽就要過好日子了。”
  是的,巴爾特克回到自己的村子裡,附近三鄉四鄰的病人排著隊找他看病,大車、輕便馬車、轎式馬車、四輪大馬車,一齊都被派來接他去看病。
  他成了個超級醫生。每次他一走進病人家,立刻就說病人有救沒救。他從來沒有錯過。只要他說某人會恢復健康,就從來沒有治不好的。
  往這樣的醫生錢箱裡撒金幣也就毫不足怪的了。於是,他過起了非常富裕的日子。他和他的老媽媽。
  他們用松木蓋起了寬敞的房子,屋頂還帶望板。房子周圍修起了綠蔭遮日的花園,漂亮的菜園和果園。修了牛欄、馬廄、穀倉、豬圈。一切好東西應有盡有。老媽媽時常禁不住問他: 內容來自dedecms
  “我的兒子,你是怎麼治病的?完全是瞎胡來。同樣的藥你又治寒,又治燒,我覺得,你那醫道太不行,你不懂治病,只會耍滑頭。這樣搞長不了。
  好日子就要完結!”
  巴爾特克卻笑了起來。
  “你別擔心,媽媽!我飛快地當上了醫生,飛快地發了財,你該高興才是。”
  “問題就在於,這一切都太快了。你性子太急躁,兒子。見了困難你就逃避,而不是去跟困難較量。我對你不放心哩。”
  “你別害怕,媽媽,我既有錢,又有名氣!”
  不錯,巴爾特克在家鄉一帶確實很有名氣。因此,一個五月的傍晚,他家門前出現一輛豪華的轎式馬車時,他毫不感到驚訝。總督派來的人走下馬車,請醫生立刻到總督府去。因為總督的小姐突然病倒了。
  “總督的女兒?”巴爾特克的母親看到兒子在轎車旁忙著什麼的時候問,“就是那位不會織布,不會裁衣的小姐?就是那位任何紡織娘織的最漂亮的布,任何女戮縫裁的最漂亮的衣裙都不合她的心意的小姐?唉,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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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不是她,我都得去,既然是總督來請,就不能不去。再見,媽媽!”
  巴爾特克告別了母親,跳上了豪華的轎式馬車。
  馬蹄嗒嗒,車聲轔轔,轎式馬車向總督府急馳而去。
  已是黃昏時候,五月的夜鶯在丁香花和山植叢婉轉鳴唱。快馬加鞭,轎式馬車不久便停在了總督府的院子裡。僕人們跑出來,打開了轎車的門,把巴爾特克醫生引到了生病的總督女兒的房中。
  巴爾特克進入一間華麗的小姐閨房。雕花臥榻上躺著個面色蒼白的姑娘。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誰能相信,就是那張毫無血色的嘴巴曾經大罵過年邁的紡織娘?誰又能相信,那雙纖弱無力的手曾經生氣地捏緊過拳頭?巴爾特克對這個面色慘白的姑娘產生了憐憫之心,他走近床邊,打了個寒顫。死神就站在雕花的床頭。
  這時,儀表堂堂的總督,總督夫人,許多親戚都來到他身邊,詢問小姐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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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讓我單獨和病人待在一起!”巴爾特克說,“我馬上就看病。”
  小姐的雙親踮著腳尖走出房門,親戚們跟在他們身後,邊走邊好奇地偷看著名的醫生。
  巴爾特克煩躁地對死神說:
  “唉,我親愛的白骨夫人!讓我一回吧,我想把這姑娘治好。”
  死神聳了聳肩膀。
  “你在說胡話吧,小伙子!你怎能對我這樣說!你忘了我們的協議?還算數不?”
  “寬容一次吧,白骨夫人……”
  “唉,巴爾特克,我的巴爾特克!休想!這次我為啥要讓步?為啥?為了這個一文不值的姑娘?你怎麼啦?她給你施了妖術?”
  “誰知道呢?!白骨夫人,善心的夫人,就讓我一回吧,我的好夫人!
  請你站到腳那頭。我來治這個姑娘。”
  “你要是遵守協議,才會治病。你性子急,可理智少。你腦袋裡空空的,你太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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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你站到腳那頭去。”
  “我不去。”
  “請你去!”
  “你大概是瘋了!我要是那樣做,落入我手心的就不是這姑娘,而是你自己。”
  “請你讓我們兩個都活著,白骨夫人!”
  “你又跟我拐彎抹角耍滑頭。可我不會讓步。不會!”
  “白骨夫人!”
  “不!”
  “哎!”巴爾特克叫道,“既然你對我這樣,我對你也不客氣!”
  他用一雙強壯的手把雕花床調了個頭!
  死神沒來得及發現,就站到了腳那頭。
  “哼,哼!”死神點了點頭。“你發了脾氣,急躁的小伙子!要知道跟我說過的話是開不得半點玩笑的。我們約定過的事定會發生。馬上就會見效,而且永遠不會變。別了,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dedecms.com
  她張開瘦削的雙臂,白頭巾在手臂上展開了,變成兩個白翅膀,死神從總督府的窗口飛了出去。
  巴爾特克望了望總督小姐。她的小臉蛋上恢復了紅暈,嘴邊露出了調皮的微笑。她睜開了像喜鵲眼睛一樣水靈的黑眼睛,在床上坐了起來,拍著小手,尖聲尖氣地嚷道:
  “我好多啦!你們在哪兒,博古霞!卡赫娜!熱普卡!給我端晚飯!小白麵包必須是新烤出來的,牛奶必須是不涼也不太燙,也不能是溫乎的。博古霞!熱普卜!卡霞!快來,要不我要揪你們的耳朵啦!快!”忽然她發現了巴爾特克:“您是誰?”
  “醫生。”
  “我不需要醫生!我好了!您馬上從這兒滾出去!費用我爸爸會付給您!”
  她把小腦袋扭過去,不看巴爾特克。
  巴爾特克的心發緊。不是遺憾,不是痛苦,也不是驚訝。他只覺得她用健康有力的嗓音吼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地主管家曾經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內容來自dedecms
  他朝姑娘最後瞥了一眼,走了出去。
  門上他遇見跑來的嚇得魂不附體的女僕。她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因為那個尖嗓門兒又叫起來了:
  “卡赫娜!博古霞!快!否則我要撕了你們!”
  氣喘吁吁的總督跟在姑娘們身後奔跑,撞到了已爾特克身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高興地叫道:
  “我的女兒好了,恢復了健康!講話又像往日那樣,這淘氣包!謝謝您,醫生!”
  於是他從腰帶上解下裝有叮叮噹噹的金幣的錢袋,往巴爾特克的手上塞。
  可是巴爾特克今天卻覺得那黃金跟閃光的洋鐵片一樣。他推開了總督大人的手。
  “謝謝,總督大人,”他說,“給令愛治病這筆賬得另算。”
  “多少?要多少?”總督不耐煩地問。
  “明天我們再算。現在我急著回家。” 本文來自織夢
  “那就明天算吧,再見,醫生。”
  “別了,總督大人。”
  總督把手放在嘴邊,朝整座府邸大聲吼叫道:
  “來人啦!備車!送醫生回家!”
  巴爾特克來到總督府的院子裡,這裡馬在嘶鳴,馬蹄急不可耐地刨著地上的土。十二匹全是最漂亮的白馬,一起套在寬敞的轎式馬車上。
  醫生,叫你認識總督大人!
  他送的禮物真不輕,轎式馬車赤金鑄成,漂亮的白馬愛煞人!
  你可知道總督的恩情,雖說你巴爾特克只是個醫生!
  可是,這分厚禮似乎沒有使醫生高興。他默默無言地倒在轎車柔軟的坐墊上,向車伕打了個手勢,讓趕快送他回家。
  轎式馬車奔馳在鄉村的大路上,而巴爾特克一直在思索。他想,時至今日,他獲得成功全是由於滑頭,取巧。
  可是,這支柱太脆弱,這不,它已經開裂了。姑娘的狡猾遠遠超過了他,雖說是在病中軟弱無力,還是戰勝了他。 本文來自織夢
  “這淘氣包!……”巴爾特克想起總督的活,苦澀地笑了笑。“我從來不善於掌握我自己,”他歎了口氣,仰望著黑暗籠罩的世界。
  轎式馬車一路駛過樹木和開花的灌木叢。樹木叢中傳出夜鶯高調門兒的婉轉歌唱,宛如鳥的警號。那曲調突然中止,一如沒有說完的問話。
  “不該這樣生活,”巴爾特克想,“不該這樣。我錯了,唉,沒辦法。
  豁出去啦!”
  十二匹白馬在水蕩附近低窪的大路上輕快地奔馳。水蕩銀光閃爍,因為月亮已經升上來了。輕霧飄散在濕漉漉的青草上,沼地裡響起咯咯的蛙鳴。
  突然,從柳樹後面傳來尖聲尖氣的歌聲,跟蚊蟲的嗡嗡聲一般無二。
  林子裡什麼在叫,林子裡什麼在敲,一隻蚊子從槲樹上掉下了,跌斷了自己的腰。
  蚊子的出殯真熱鬧,聽有的蒼蠅都哀號,都在高唱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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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蚊子喪命了!
  “嗡……”水蕩上蚊子嗡嗡叫,像在伴奏。
  “啊呀!”巴爾特克嘟噥道,“白骨夫人就在這附近。”
  他剛說出這句話,十二匹馬便開始用蹄子刨濕淋淋的土地,而且豎起了耳朵,嘶叫著。
  “請等一等,”巴爾特克對趕車人說。
  他走下轎式馬車,朝黑暗的沼澤地張望。
  柳樹後面有個白東西晃了一下,像一塊白布。
  “是她,”巴爾特克想,“得去見見她。”
  他離開了轎式馬車,朝沼澤地走去。
  一群蚊子在他頭頂上盤旋,嗡嗡叫著:
  “你去嗎?你去嗎?”
  巴爾特克朝頭頂上的那群蚊子揮動著拳頭。
  “我去。沒有別的辦法。要是我不去見死神,她就會來找我。”
  他走近那棵柳樹。死神從樹後鑽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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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把我們的協議不當回事,做得對。你跟我來。”
  巴爾特克跟著她去了。他倆在水蕩裡走了許久,終於在一個大洞前站定,洞上有鬼火一閃一爍。
  “跟我進洞,巴爾特克,”死神說:“寒舍到了。”
  他倆一起進入洞中。
  巴爾特克舉目觀望:在洞裡結滿了蜘蛛網的牆壁上,釘了許多格子,每個格子裡都點著蠟燭。
  有的蠟燭燃得正旺,火焰又高又尖,邊緣整齊;有的蠟燭火焰匍匐向下,滴著燭淚,發出辟啪的響聲;有的蠟燭已經完全熄滅了。
  “這些燭光是什麼意思?”巴爾特克問。
  “這是人的生命之光,”死神回答。“這些很亮的燭光,還會燃燒很久。
  這些,你瞧,已經熄滅。”
  “哪一個是總督的女兒的生命之光?”巴爾特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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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個,”死神指著一支燃燒得很亮,辟啪作響,似乎很頑皮的燭光說。“是你的生命之光的力量進入了小姐的生命之光,瞧你的!”
  死神指著一支蠟燭對巴爾特克說,那蠟燭已經熄滅了。
  “噢,當時我並沒有逃避死!”巴爾特克喊道,倒在了死神的腳下。
  “油滑的小伙子,他不想認真地工作,”死神歎了口氣。“我跟巴爾特克醫生的合作也就這樣結束了。”
  巴爾特克的故事講完了。這件事確實發生過,是在很久以前,大概是五百年甚至是六百年前。
  今天,你們知道,醫生們的情況就不同了,應該另編一個關於農村的小伙子當了醫生,掌握著生命之光的故事。
  這個古老的故事就讓它留在過去吧,這中間的的確確有不少老奶奶們講述它的時候加進去的玩笑和嚇人的成份。這個故事今天仍在民間流傳。如果你們想聽人講它,那就請到青蛙河上的斯塔尼瓦沃維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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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兒人人都熟悉這個故事。 dedecm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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